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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千颗骊珠

三个人到处寻找不得,到底惊动了浣衣局的掌事宫人。那掌事宫人听完经过,眼皮一翻,说道:“既然弄丢了皇后宫里的东西,就该受罚。先去领二十杖责。”小曲儿一听,顿时急了:“这里人这么多,谁知道是谁偷了去?尚宫大人不去罚偷珠子的人,却要罚娀英,好不公平。”

那掌事宫人哪里会听她的话,冷声道:“珠子也是必须找回来的。等会儿受完二十大板,再去找珠子,如果找不回来,明日就送她去掖庭领死罪吧。”

阿骨朵急得直跺脚,拉着娀英道:“快向尚宫大人求情啊。”

娀英自知无法幸免,咬了咬嘴唇道:“是我做错了事,我领罚便是。”

许是见她不哭不闹,还这样冷静,那掌事宫人不免多瞧了她两眼,冷冷道:“充好汉也没什么用,先去受罚吧。”

几个小内侍很快便抬了春凳来,将娀英摁在上面,举起两个宽桨般的板子,照着背上就打了下去。娀英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,饶是有心理准备,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痛法。她闷哼一声,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。小曲儿更是一声尖叫,面如土色地侧过头去,不敢再看。她想去找阿骨朵寻求点安慰,可她回过头,却找不到阿骨朵的人影了。小曲儿心里疑惑了一下,但很快,便被噼里啪啦的板子声震得心头发蒙。

平日里,纵然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受不起这木杖,更何况是娀英这样的弱女子。娀英算得上是极坚强的人了,饶是她不出声喊叫,也将嘴唇咬出了血,一声一声木杖捶打在皮肉上的声音,既闷又响,好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头,偏偏那掌事宫人还慢条斯理地数着数:“十二、十三……”

娀英渐渐觉得头有些发晕了,嘴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。她强咽下口里混着血的唾液,心里忽地想起很多从前的事,似还是很小的时候,瞧见过的阿娘的笑容,还有许多从前的人……就在这个时候,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,紧接着便是一个轻柔的语声,低低说道:“是谁让你们私设宫刑?”娀英一口气透了过来,心下一松,顿时再也支撑不住,便就晕了过去。

“贵妃娘娘,”那掌事宫人有些发蒙,看清眼前的人后,赶忙跪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哪还说得清话,“奴……奴……奴婢……们……”

慕容贵妃面色如水,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满身血污伏在地上的娀英,很快便收回目光,再瞧向那掌事宫人的神色便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:“我问的话没有听见吗?是谁让你们在宫里私设宫刑?”

“是皇……皇后娘娘……允……”那宫人吓得魂飞魄散,忽然觉得失言,忙叩头如捣蒜,“奴……奴婢们再也不敢了。”贵妃目光一闪,却不深究,只说道:“若是做错了事,依例罚事便是了,断不可私设宫刑。这是天王的谕令,决不可效仿前朝贾后,免有覆国之忧。”

那掌事宫人战战兢兢地称了是,再抬头时,却见阿骨朵早巴结地搬了张藤凳来,扶着慕容贵妃坐下。只听贵妃喘了口气,说:“我闻不了这血腥味,快让人将这里打扫打扫。”

小曲儿喜出望外,赶忙扶起娀英,将她带回房里养伤。

她将娀英扶回屋里的床上,却见她腰背以下尽是一片血污。小曲儿乍见这情形,吓得不敢多看,忽听身后有人道:“你去瞧瞧,这孩子的伤势如何?”正是慕容贵妃发了话,不知何时,她竟然也跟了过来。

阿骨朵依言过来看了伤,面上露出不忍之色,凑到贵妃耳边说了几句。慕容贵妃轻声道:“你们俩去找陈御医拿几盒上好的伤药来,可别落下了残疾。”阿骨朵和小曲儿听了,眼睛发亮,大声应了声,便去取伤药了。此时屋里再没有他人,慕容贵妃慢慢走到床边,瞧着双目紧闭的娀英,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泪意,她轻轻地伸出手,似是想抚她的脸,可好像有点害怕一般,手指停在离她面颊一寸处。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到底缩回了手,却没有留意娀英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瞬。

小曲儿和阿骨朵领了伤药回来,细细给娀英涂抹。慕容贵妃怀有身孕,精神不济,便说道:“我得空再来瞧她。”阿骨朵忙将贵妃送了出去,等回来时却见那伤药都已涂抹好了。

那伤药止血极好,很快便止住了血。大约是伤口有些刺痛,不多时娀英便醒了过来,轻声道:“贵……贵妃呢?”小曲儿道:“还好阿骨朵机灵,去求贵妃娘娘过来,不然今日你就没有这样幸运了。”

阿骨朵有些自豪:“贵妃娘娘是我们的公主,会庇护我们每个人的。”娀英沉默不语。

又过几日,均荦来看望她,轻声说道:“我若早回来几日,你便不会受这样的苦。”

“不碍事的。”娀英道。

均荦瞧着她目光中有些怜惜:“皇后娘娘起了疑心,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你。”娀英低声道:“那日事出仓促,我还怕让他担心。”

这个他指的是谁,均荦自然知道,她抿嘴笑道:“主上说,他不能入宫来看你,让我代为照料。”

“他怎么了?”娀英急切问道。

均荦长话短说:“皇后娘娘生了气,便不许他再入宫。”其实皇后本就怀疑苻宏与慕容贵妃串联一气,这次慕容贵妃出面庇护娀英,无疑更加深了皇后的怀疑。

娀英大是懊恼:“都是我的缘故。”均荦看在眼里,抿嘴笑道:“这段时日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,等过些日子气消了,自然就好了。如今六太子在西线战事正急,正是朝廷的用人之际,皇后娘娘不会做得太过的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,却透露出几分皇后与苻宏之间的实情。

那掌事宫人许是得了教训,一连几日都不敢再找娀英的麻烦。娀英正好躺在房中养伤,一日三餐都由小曲儿和阿骨朵替她送来。这日中午,娀英独自躺在房中,忽听门响了一声,她以为是来送饭了,笑着说道:“这才几点,哪里就饿了我了?”

“是我。”门口的人轻声道。娀英一怔,旋即转过头去,只见门口的人一身绛色团龙织金袍,足踏乌云靴,头戴紫金冠,不是苻宏是谁?娀英脸上一红,撑着身子就要起来。

苻宏慢慢走进屋中,在她榻边坐下,伸手按住了她,觑着她的脸色道:“别起来了,你身上的伤还没好。”

娀英顺从地点点头,只听他续道:“那日我回去便听苻阳说了你的事。”苻宏慢慢说道:“我正派人出去寻找,宫里便传来话,皇后直言派人把你带进宫了。”娀英有些吃惊,但随即便明白过来,迟早能打听出下落,还不如像皇后这样更磊落。她抬起头,却见苻宏注视着自己:“让你受惊了,怕不怕?”娀英摇摇头:“皇后把我叫去问了几句话后,起初我有点怕,后来想到均荦也在宫里,便觉得没那么害怕了。”苻宏点头道:“是,我让她留在宫中,也有协从相助之意。”

知道他是有意解释,娀英心里一甜,又想起均荦的话,好奇问道:“三太子,你与皇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
“你怎么会这么问?”

娀英便将皇后问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,苻宏越听脸色越难看,听到她问自己和慕容贵妃有何勾结时,他重重哼了一声:“这么多年了,她还是如此猜忌于我。”娀英吃了一惊,目不转睛地望着他。

苻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,干脆地说道:“人人都叫我三太子,其实宫里许多人都知道,我并非皇后所出。我阿娘是一名宫人,我只是皇后抚养大的而已。”

“皇后竟不是你亲娘?”

苻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:“这事原本隐秘得很,当年我阿娘本是皇后宫中一名宫婢,正巧与皇后同时怀有身孕,皇后先诞一子,却是死胎。她悲痛欲绝,后来我阿娘生下了我,便将我接入宫中,抚养我长大。”

“那你阿娘呢?”娀英问道。

苻宏偏过头去,目光投向了窗外,半晌方涩声道:“死了。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,我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了。”

娀英心中巨震:“你父皇呢?难道他也不管?”

“我阿娘只是个微贱的宫人,当年皇后丧子实在悲痛,便是父皇做主,将我抱入中宫的。”苻宏慢慢说道,“在我的这件事上,我父皇早有严命,不许旁人议论,所以宫内极少有人提起。但皇后虽然抚养我长大,却并不欺瞒我阿娘的事。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我和二哥、六弟不一样,我这个三太子,并不是皇后的骨血。”

娀英皱眉回忆起那日皇后问话的场景,倒是印证了他的话,不由得十分愤慨:“皇后这个人并不是光明磊落,我看她并不是不欺瞒你,她只是很早就让你明白,你出身低微,你没有你二哥和六弟的身份高贵,她只是让你安于做一个帮衬而已。”

苻宏苦涩一笑,他早就知道皇后信不过他,对他始终留了一手。连眼前这个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,苻宏怎会不心知肚明?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,但很快收敛了起来,玩笑道:“这些事倒是从没和人说过。我本就是孤家寡人的一个,从小也不像六弟他们都是一堆人围着的,有没有人关心,并不打紧的。”

娀英道:“你别难过,我有个朋友说过,从前老天爷欠你的,迟早都会加倍还给你。”

“哦?”苻宏笑着拿她打趣,“是你在建康的那个小朋友?我看他那会儿对你倒是关心得紧,你们这么久不联系,小心他忘了你另娶了新媳妇。”

娀英顿时红了脸:“别胡说,他是宫里的小黄门。”

苻宏不由得望了她一眼,却见她神色颇是认真,这下他真的有些讶异:“是他告诉你这个身份的?”

娀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:“是啊。他什么都不瞒我。”

苻宏眉头皱了皱,却没有再说什么,他伸出手来,掌中是十颗晶莹剔透的珍珠。

“将这个拿去还了。”苻宏说道,“就说找到了,免得掌事宫人拿这事为难你。”

娀英脸上有些发烧,赶忙接过珠子。苻宏拍了拍她的手,说道:“好好养伤,我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
娀英觉得手上像过了电一样,心跳又加速了几分,她声若蚊讷地道了谢,眼见着苻宏出去了,却疑心自己适才声音太小,他怕是都没听见自己说什么,她这么一想,又有些沮丧,一时患得患失。

过了片刻,小曲儿端着午饭进来了,她一边进来一边说道:“好奇怪,我适才好像见到三太子从咱们浣衣局出去了。”娀英脸上愈发有些红了,只听小曲儿说道,“三太子什么身份,怎么会来这么低贱的地方?”她一侧头,瞧见娀英低着头只是往嘴里扒饭不说话,不由得疑惑道,“难道三太子是来看你的?”

“哪有的事。”娀英嘴里塞满了饭,有些尴尬地说道,“你看岔了吧?”

“不会。”小曲儿颇是坚定地摇摇头,只是将信将疑,“三太子来咱们这儿做什么呢?”她一转身,却看到娀英的榻边放着珍珠,不由得眼光发亮,“这是哪儿来的?”

娀英含糊地说道:“我自己找到了。”

小曲儿将信将疑地瞧了瞧她。

浣衣局的日子虽然苦些,但每日里来往的也就是这些宫人,颇是清净。又过了半个多月,娀英养好了伤,慢慢也能下床走动了。她自从将那十颗珍珠交还给掌事宫人后,管事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,就让她回去歇着了。但从此好像忘了她这个人一样,再也没给她派过什么活,因而她也格外空闲下来。小曲儿闲时拿她打趣:“我看那日我一定没有看错,定是三太子看上你了,不然怎么掌事尚宫不敢给你派活了?”娀英咬定了不认,小曲儿却分明认定了就是这样,又拉来阿骨朵叽里呱啦地说给她听,阿骨朵听了只是笑,却看了看娀英,说道:“尚宫是怜悯娀英姐姐受了伤,才不给她派活的吧?”小曲儿摇头叹道:“你笨死了,这么明显的事还看不出来,唉,真是气死我了。”

三人说笑了一阵子,小曲儿又说要去找芳姑,邀她俩一同去。阿骨朵说道:“小曲儿想去找的这位芳姑,时常能从宫外带些胭脂水粉进来,价钱也不贵,故而我们常去找她。”娀英本不想去:“我也不需买什么胭脂水粉,再说我手里也没钱啊。”可挨不过小曲儿苦缠,阿骨朵又在旁边小声相劝,她拗不过情面,便也随她们一起去了。

这位芳姑是膳房的执事宫人,许是因为常随膳房出去采买的缘故,才得了这个便利。小曲儿见了她便笑容如花,喜道:“芳姑,上次托你买的胭脂可买到了?”芳姑约莫四十出头,丹凤眼角微微翘起,显出几分精明,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盒,正是市面上常见的鹅蛋胭脂。小曲儿刚要去拿,却见芳姑先将右手一摊:“一两银子。”娀英叫道:“什么胭脂?能值一两银子。”阿骨朵忙掩住她的口:“小声些。”可芳姑显然听见了,神情有些不好看,白了她们一眼道:“我捎的东西,都说价格最廉。要是嫌贵,以后就别找我。”小曲儿赔笑着去拉她的手,笑道:“好芳姑,是我们这位小姐妹新入宫,不会说话,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说罢,将一锭银子赶忙塞入芳姑的手里。

那芳姑又看了娀英一眼,目中露出一丝不悦,半晌才说道:“就算是新入宫,也该知道些宫里的规矩。这宫里除了我,还有谁能带东西进来?”小曲儿珍而重之地将那胭脂放在怀中,又赔笑道:“您能耐最大,宫里谁不知道?这宫里除了诸位娘娘,就属您是菩萨转世,又心慈又仁义,您可别再生气了。”也亏得小曲儿一张巧嘴,哄得芳姑脸上阴雨转晴,笑道:“好吧,你们这些小丫头。”说罢,一扭腰肢,便姗姗地走了。

见芳姑走远了,阿骨朵这才松开了掩着娀英的手,小声道:“吓死我了。”

“你们这样怕她做什么?”娀英极是不悦,“这胭脂,市面上顶多十个钱,她也敢黑了心收你们一两银子。你们一个月的月例才多少?辛辛苦苦攒两个月,也只一两银子,却都被她黑了心赚走。”

阿骨朵叹了口气,神色有些黯然。小曲儿却笑着搂住娀英的肩头,笑道:“好姐姐,别生气了。这宫里攒再多的钱,也没处花啊。你心疼我的月例银子,却不知道这一盒胭脂在宫里才是千金难买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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